深潭凝滞如一块沉埋地心的墨玉。玄冰台无声沉卧,万年不化。灰袍套在形如枯柴的骸骨上,冰霜凝成褶皱。右臂断裂之处,空无一物,只有一片纯粹的虚影缓慢翻涌,透出刺骨的虚无寒意。唯有深陷眼窝的眸子尚未熄灭,漆黑,不见底。皮贴着骨,如同古树脱落的死皮。
冰渊深处,那股被镇压近万载的森寒剑意,苏醒了。不是搏动,是无声的撕扯、啃咬。他自身便是禁锢的牢笼。剑意噬主的反扑如附骨之毒,在早已榨干榨尽的朽骨中卷起枯败的风。极致的死寂里,渴求撕裂某个存在的欲望疯狂滋长,直至吞没残存的最后一丝“清醒”。
虚无的右臂幽影骤然扭曲!
轰!!!
冻结万年的潭水被一股无形的狂暴意志硬生生掀飞!玄冰台寸寸炸裂,碎屑化为齑粉卷入风暴!整个冰渊轰然剧震,巨大如虬龙的冰棱自穹顶崩落,砸入潭底!恐怖的气机如同实质的巨兽,穿透层层封冻的地层,冲上万里荒原!
他不需要召唤。那道气息便是他万年磨砺、只此一击的号角。直指那个将他打入此间炼狱的身影!目标——九天之上,玉清宫!
冰渊崩塌的巨响尚在地脉中回荡。万里之外的九天核心,那片悬浮在诸界云海之上的白玉仙城,死寂如常。玉清宫内,流云如纱,道音袅袅。
一个正在轻抚琴弦、身着朴素白麻衣袍的身影,指尖悬在冰弦之上,再未落下。
他抬起了头。
眸中没有任何情绪,只有一片澄澈到足以映出众生前世因果的冷光。他“看”见的,并非脚下崩塌的冰渊废墟。是因果丝线被强行绷紧、颤鸣如弓弦;是万载前沾染其上的那滴污秽残血,正焚烧着最后的烙印,燃起冲霄怨火,只为引他投去一瞥。
他缓缓起身。
没有空间涟漪,没有时空动荡。他立身于玉清宫中,下一步踏出时,身形已在下方那片被恐怖气机搅成浑浊沙暴的冰渊上空。狂风卷起的锋利冰粒,在触及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三丈之外,便如同撞上无形的琉璃壁垒,凝滞在空中,随后无声湮灭成虚无的白烟。他低头,目光沉静地穿透狂暴混乱的风沙,落定在那具如濒死凶兽般昂首挺立的枯槁身影之上。
空间在他脚下安静匍匐。没有质问,没有宣战。那只垂在身侧的右手,只随意地抬起了食指。指尖向前虚点。
距离失去了意义。
一道界限,在林墨玉残躯所处的方寸之地骤然生成!界限内部的空间规则瞬间“死”了。
冰原,狂风,坠落冰棱崩裂的声响,自身那撕裂天地的狂恶意念冲撞……一切外在所有,被绝对割断!他陷入了极致的无声无光。仿佛瞬间跌落世界之外的枯井。冰寒彻骨的感觉并非消失,而是更深地凝固在每一缕发丝、每一个窍穴残留的死气里。身体被无形的空间铁砧牢牢禁锢于方寸。
那根点出的手指并未收回。食指指尖微微向下一划。
“嚓。”
如枯枝折断的细微声响。
林墨玉被凝固在死空间中的整个躯干,沿着右胸到左腰肋一条看不见的斜线,无声无息地分开成了两片!
过程干净利落,没有任何血液喷溅。创口的边缘呈现出平滑到令人绝望的晶体剖面,一层致密无比的空间膜死死封住了切割面。被空间剥离的不是肉身,是他存在于此的一切根基与联系!断口处,连疼痛传导的知觉都被那封死空间一并剥夺。元神核心仿佛被投入万丈冰海之底。
唯有那颗被怨毒浸透、万年磨砺的战心,在头颅所在的那半边残躯内,发出最后一缕不甘的神念波动!仅存的左臂猛地挣扎,五指如钩,在凝固空间中撕扯出几条微弱的裂痕,五指爆成一团血雾!凝聚了他此刻所有残存道力的一击化为五道细如毫发、饱含腐朽诅咒的血色细针,循着那缕尚未完全断绝的因果联系,刺向高高在上的仙人眉心!
白袍身影那澄澈的眼底,映出那几缕细微到可以忽略、却污秽凝练到极致的诅咒血针。食指划过空间的轨迹不变,只是随意地向外微微一拂。
如同拂开粘在镜面的一粒灰尘。
虚空微震。那五道凝聚了林墨玉此刻所有残存本源、足以咒杀一方小世界的血针,在接近白衣三丈外的虚空中,无声无息地解体、消散。如同冰雪落入了熔炉。
食指落定。
封死林墨玉所在空间的无形界限,彻底闭合。
嗡——!
死寂空间的规则,向内剧烈塌缩、凝固!
被封在那无形牢笼中的两片残躯,连带着溅开的血雾,如同被无数只虚空巨手瞬间攥紧、向最核心一点狠狠压实、碾磨!
无声的湮灭!
那凝固空间的中心点,爆发出一片耀眼的白光!不是爆炸,是存在的彻底抹除!冰渊大地上被生生剜去一块完整的球形深坑。坑壁光滑如镜,内里所有物质结构,瞬间从分子层面被粉碎、化为绝对虚无的粒子尘埃,又被那股纯粹的空间死灭规则强行锁在球心,压缩成一片绝对死寂的、毫无能量逸散的“无”之地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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