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已经停了,但街面像一张刚擦过的玻璃,反光过分干净。
灰风衣女孩从咖啡店台阶走下,手里还捏着半杯温热的拿铁;电车站那位年长版的“苏离”顺着轨道石向这边来;露台上,林烬压低帽檐,像在等一句早就准备好的台词。
真正的苏离立在街口,目光在三人之间划过,像在把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绕回自己掌心。
她先把自己从“被叫到的人”里抽离出来。
“从现在起,”她在心底默念,“任何包含第二人称的指称,必须先经过我的上下文许可。”
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第一条规则——由她定义“你”成立的前提。
不是请求系统承认,而是先在自己的逻辑里关掉“被任何人随意点名”的开关。
她抬步,径直走向露台。
灰风衣女孩正要开口,习惯性地以一句“你来得……”打头。
苏离忽然抬手,打断了一种尚未落地的称呼。
“等一下,”她平静地说,“在这里,所有称谓先退场。
我与任何人说话,都不使用‘你’。”
灰风衣女孩怔住;年长版的她在电车站那头停下脚步,眼神微微一闪;林烬从椅背上抬起眼,像是明白她要做什么——主动制造唯一的上下文。
既然“你”被系统泛化,那就不用“你”。
不用第二人称,就像在对文本拔掉所有代词,留下谓词和动作,迫使叙事指向只能落在一个具体的人身上。
苏离将手机大小的中继面板翻到文本模式,敲下第一行:
【会话协议:零代词模式】
【场所标记:露台—东南角金属桌】
【角色指认:本体=苏离;对象A=灰风衣;对象B=电车站;对象C=露台男】
她把面板摁在金属桌上。
一声极轻的“咔”,宛如将一段松散的叙述钉死在桌面。
位置被命名,角色被编号,代词被清空——系统最不擅长的,是在无代词的场域里玩指称把戏。
灰风衣女孩率先反应过来,端着杯子,带着几分玩笑意味绕到桌旁:“这么郑重?”
苏离点头:“对象A,如果有话,就只在这张桌子的范围说。离开桌缘两厘米,话作废。”
灰风衣女孩挑眉,却真照做,把半杯拿铁放进桌面阴影里,像完成了某种古老的仪式。
年长版的她在电车站那头静立不动,像在等待被点名;露台男——林烬——刚把伞骨上的水抖干,慢条斯理地坐好,向桌中投来不甚明显的一瞥。
“对象A,”苏离看着灰风衣女孩,“陈述来源。”
女孩笑意不减:“来源是——‘自述’,词库与情绪模型借用‘本体’。”
“对象A是否承认自述中存在‘借用’?”
“承认。”
“对象A是否愿意脱离‘借用’,以自身记忆作为叙述锚点?”
女孩顿了下,第一次认真起来:“愿意——如果本体认可。”
“本体不再提供认可或否认。”苏离淡声,“对象A要么以自身为锚,要么保持沉默。”
灰风衣女孩看她数秒,将杯沿沿着桌边旋了一圈,像在用无声的圆决定答案:“那么——以自身为锚。”
此刻,桌面之内的声音变干净了。
一条细小的数据提示从桌面底部掠过:
【代词分离成功|回环风险下降】
年长版的她轻轻侧头。那抹带着笃定的目光像一柄钝刀,缓慢而不露痕迹地试探苏离的刀背:“这张桌子外的说话权,准备交给对象B。”
苏离没有看她,只伸手在桌面又加了一行:
【会话延展:外环需自证锚点】
她转向电车站的方向:“对象B,你的‘过去’不是证据,‘将来’也不是。能否在三句之内,以当前景象证明‘对象B就是对象B’?”
年长版的“苏离”很少露出表情变化,这次却是明显的迟疑。
三个呼吸,她才开口:“能。——对象B知道本体右食指第二关节有一道不规则旧伤,不来自系统加载,来自现实。”
“这句不成立。”苏离抬手,“该信息出自公共对话记录。对象B用的是‘共享档案’。”
年长版的她沉默。
灰风衣女孩却忽然低低叹了口气,像是为对手可惜。
“第二句,”苏离继续,“对象B在这一站等的电车,不在系统路线图上。如果电车驶入,请对象B上车;若不驶入,三十秒后对象B从这城消失。”
风过铁轨,灯箱亮起又灭。
十、九、八——
年长版的她没有动。
车没有来。
“第三句,”苏离把最后一枚钉子钉下去,“对象B若是‘替我走到最后’的那个可能,就该拥有我没有的东西;请展示它。”
年长版的她缓缓抬起手,掌心空空。
她想说话,却像被掐住了声带:这副本没有给她“额外”的权限,她不过是系统在苏离“可能性空间”里投出的一个影子。
“对象B退出。”苏离收回视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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