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冥谷的魔气被剑气绞碎后,夜风竟透出几分清冽。逍遥子望着掌心残留的半月形剑气,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。方才那一瞬间,他分明感觉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经脉里冲撞——一种是师父李三思反复叮嘱的“一剑独尊”,剑出必见血,锋锐无匹;另一种却是景天方才演示的“无锋之道”,化万物为剑,藏锋于无形。
“小子,你这眼神不对。”景天突然用酒葫芦敲了敲他的脑袋,“是不是觉得两种剑法都厉害,想一勺烩了?”
逍遥子猛地抬头:“师爷,难道不行吗?”
“行啊。”景天突然将酒葫芦抛向空中,反手抽出李三思腰间佩剑,手腕一抖,剑身在月光下划出七道残影,“当年你师祖也这么想过,结果呢?”他屈指在剑脊上一弹,剑身竟发出龙吟般的震颤,“他在锁妖塔练剑三十年,左手学蜀山仙剑术,右手练魔族噬剑术,最后走火入魔,差点把自己劈成两半。”
李三思脸色微变:“师父,逍遥子根基尚稳......”
“稳个屁!”景天突然将剑掷向地面,长剑没入岩石三寸,剑穗却兀自震颤不休,“你给他灌了多少‘一剑独尊’的迷魂汤?让他觉得剑必须有锋,招必须伤人?”他指着逍遥子散落的发丝,“刚才他头发丝绞碎山石时,你那脸色跟见了鬼似的,好像无锋之剑就是邪魔歪道!”
清瑶突然小声道:“可......可蜀山剑派的典籍里说,剑者,凶器也,非以杀止杀不能立威......”
“放屁!”景天突然一脚踢飞脚边的酒坛,酒液在空中化作无数水珠,每颗水珠都折射出寒芒,“三十年前,我用一根绣花针挑断过魔教教主的琵琶骨,那针算不算凶器?二十年前,我用西湖的湖水浇灭过焚天谷的业火,那水算不算凶器?”
水珠骤然落地,在地面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,竟深达半尺。
逍遥子望着那些小坑,突然想起师父教他的第一课:握剑时手指必须扣紧剑柄第三道纹路,出剑时务必直刺敌人心口。可方才景天用掌风撕裂幽冥谷时,分明连剑柄都没碰过。
“小子,你现在就像站在十字路口。”景天突然盘腿坐下,随手扯过一根野草叼在嘴里,“左边是你师父的‘一剑独尊’,剑出如电,招招夺命,走这条路,十年后你能成江湖闻名的快剑手,但也只能是个‘手’。”
他又指向右边的黑暗:“右边是无锋道,把自己活成剑,风是剑,光也是剑,连你撒的尿都能变成剑气。这条路难走,可能练到头发白了还只会用手指头戳石头,但一旦成了,你就不是‘手’,是‘道’。”
逍遥子握紧空拳,指节泛白:“可......可师父说,剑若无锋,和废铁有什么区别?”
“那是因为他没见过真正的无锋。”景天突然起身,对着虚空虚斩。明明什么都没碰到,远处的崖壁却轰然倒塌,碎石飞溅中,竟有一道无形的剑气破空而去,将十里外的山头削平了半截。
“看见没?”景天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那道剑气里没有铁,没有钢,只有我心里的‘剑’。你师父总说要‘独尊’,可真正的剑从来不需要‘尊’,就像太阳不需要跟星星比亮。”
李三思脸色铁青:“师父!您这是在动摇他的道心!”
“动摇?我是在给他挖掉心里的石头!”景天突然逼近李三思,两人鼻尖几乎相触,“当年你学剑时,我让你用木剑劈瀑布,你偏要用铁剑,结果呢?剑断了三次,手腕肿得像馒头!现在你又逼着徒孙走你的老路,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只有你的剑才是剑?”
逍遥子突然想起三天前的事:他试着用树枝模仿景天的动作,却被李三思斥责“不务正业”,还罚他对着石壁刺剑三千次。当时手腕酸痛难忍,可师父说:“真正的剑修,就得在枯燥里磨出锋芒。”
“枯燥?”景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突然抓住逍遥子的手,将他拽到崖边,“你看那朵开在石缝里的花,它每天跟石头较劲,算不算枯燥?可它没学过什么‘开花独尊’,不也把花瓣开得比谁都艳?”
他指着天边的流云:“你看那云,聚了散,散了聚,从来没人教它该怎么变形状,可它化成雨能滋润万物,化成雪能压垮枯枝,这算不算无锋之道?”
逍遥子望着石缝里的野花,又看看天边的流云,突然觉得掌心发痒。方才被景天注入的温润之力还在经脉里流转,那感觉不像握着剑,倒像握着一团会呼吸的光。
“师爷,”少年突然开口,声音带着颤抖,“那......那我该怎么选?”
“选个屁!”景天突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,“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选,是忘!”他指着逍遥子的太阳穴,“把你师父教的那些‘第三道纹路’‘心口要害’全忘了,把蜀山典籍里的‘凶器论’全忘了!”
他突然扯过李三思的佩剑,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抚摸:“这破铁片子叫剑,那你告诉我,你吃饭的筷子能不能叫剑?你撒尿的家伙能不能叫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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