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,渡慕寨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。早在半个月前,寨老们便聚在鼓楼里,用刻着古老纹路的竹筒抽签,定下了节日期间各项活动的具体安排。阿婆们坐在自家屋檐下,戴着老花镜,用七彩丝线在靛青布上绣着节庆用的香囊,银针穿梭间,凤凰的羽毛仿佛都要随风飘动起来。男人们则扛着梯子,爬上高高的木楼,将去年的旧灯笼取下,换上新糊的油纸灯笼,红艳艳的颜色映得整个寨子喜气洋洋。
节日当天,整个寨子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。村民们身着盛装,姑娘们的百褶裙上缀满了亮片,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是藏着一整个星河。老人们穿着盘扣对襟衫,胸前挂着祖传的银锁,慢悠悠地走在石板路上。孩子们最是活泼,手里举着刚买的糖画,追着打闹,糖丝在阳光下拉出金色的弧线。街头巷尾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,微风拂过,灯笼轻轻摇曳,发出沙沙的声响,仿佛在诉说着节日的喜悦。
陈天佑也满心欢喜地穿梭在人群中,感受着节日的热闹氛围。他是邻村来求学的少年,听说渡慕寨的节日最是热闹,特意早早赶来。忽然,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传入他的耳中。这音乐声宛如山间清泉,叮叮咚咚,清脆悦耳,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,让陈天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。他顺着音乐声的方向走去,发现原来是一场侗戏表演正在进行。
传说,很久很久以前,侗族并没有自己的戏剧。直到有一位名叫吴文彩的天才歌师出现。吴文彩自幼聪慧,对汉文化十分痴迷,熟读诗书,同时,他又深深热爱着本民族的歌谣,二十岁时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编歌能手,被尊称为 “歌王”。那时,汉戏随着汉族军民和商贾的往来,逐渐传入侗族地区。吴文彩被汉戏那精彩的表演形式深深吸引,可由于语言不通,他看戏时大多只能看个 “热闹”。但吴文彩并不满足于此,他怀着对本民族文化的深厚情感和创新的勇气,决心要创造出属于侗族自己的戏剧。
他不辞辛劳,先后前往黎平府、王寨、古州等地,如痴如醉地观看汉戏表演。每一场演出,他都全神贯注,仔细琢磨汉戏的唱腔、表演程式和故事情节。在黎平府的戏院里,那华丽的服饰、精彩的武打场面让他大开眼界;王寨的戏班子表演时,细腻的情感表达和独特的舞台调度,也被他一一记在心中;古州的演出中,演员们精湛的唱功和生动的角色塑造,更是令他赞叹不已。
半年后,吴文彩回到家乡,一头扎进禾仓,开始了艰苦的创作。在那狭小的禾仓里,他时而抬头望天,似乎在与神灵对话,寻找灵感;时而俯身看地,仿佛大地能给予他无尽的智慧;时而对柱呆立,陷入深深的思索;时而蹲地不动,脑海中思绪万千;时而狂笑,为突然闪现的绝妙创意而欣喜;时而痛哭,为创作的艰难和对民族文化传承的责任感而落泪。他不断地回忆着看过的汉戏,思考着如何将汉戏的精华与侗族的文化相结合。他尝试着用侗族山歌《你不过来我过来》的曲调为基调,去设计新的唱腔,一遍又一遍地哼唱,不断调整音符和节奏。在设计表演程式时,他对着镜子,模仿汉戏演员的动作,再根据侗族人民的生活习惯和审美特点进行改编。
就这样,经过三年的呕心沥血,吴文彩根据汉族戏曲《朱砂记》和《二度梅》,翻译改编成了两出最早的侗戏《李旦凤姣》和《梅良玉》。这两出戏全用侗语说唱,以侗族山歌《你不过来我过来》曲调为基调,吸收汉戏音乐,设计了别具民族特色的唱腔、过门、表演程式以及胡琴等配乐乐器。1830 年,这两出侗戏登台演出,瞬间轰动侗乡,并很快在侗族地区流传开来。此后,吴文彩又与他人合作创作了《毛洪玉英》《刘知远》和《梁山伯》等作品。从此,“歌师” 吴文彩成为了 “戏师” 吴文彩,被侗族后人尊为侗戏祖师爷。
表演的舞台搭建在寨子中央的广场上,虽说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,但处处彰显着浓浓的民族特色。搭建舞台时,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从后山砍来笔直的杉木,他们喊着号子,那号子声仿佛能冲破云霄,带着侗族人民特有的豪迈与力量,将粗大的木柱稳稳地立在地上。女人们则心灵手巧地帮忙编织竹篾,她们的手指灵动地穿梭在竹篾之间,不一会儿,就将竹篾编成漂亮的花纹,装饰在舞台四周。舞台上方还挂着侗族特有的蜡染布,靛蓝色的布料上,白色的图案宛如夜空中的星辰,每一个图案都有着独特的寓意,承载着侗族人民的信仰和希望。
台上的演员们身着绚丽多彩的侗族服饰,那服饰上的一针一线都饱含着匠人的心血。绣着的花鸟鱼虫,栩栩如生,仿佛下一秒蝴蝶就要振翅飞舞,鱼儿就要跃出水面。还有象征着侗族文化的神秘符号,这些符号源自古老的传说,承载着侗族千百年的历史记忆。在阳光的照耀下,这些图案闪烁着迷人的光芒,与演员们身上的银饰相互辉映,银光流转间,恍若梦幻。演员们的妆容精致,脸上的油彩勾勒出各种生动的表情,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专注和自信。尤其是扮演女主角的姑娘,眉梢眼角皆是戏,轻轻一瞥,便似有千言万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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