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叮铃铃——”
尖锐的上课铃声，如天神擂鼓，强行撕裂了高三七班那锅即将沸腾的闹剧。
教室的门被推开。
化学老师劳军抱着一摞厚厚的教案，踏着铃声的余韵走了进来。
他是个看起来颇为斯文的中年男人，年约四十许。
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，发胶将每一根头发都规训得服服帖帖，白衬衫的扣子，一路系到了喉结，严丝合缝。
浑身上下，都散发着一股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气质。
他一踏进教室，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一眯，便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同寻常的、剑拔弩张的诡异味道。
他皱了皱眉。
目光在讲台下那个浑身散发着“我很奇怪”信号的章冧（姜麟），和旁边座位上面带微笑但眼神冰冷的林小鹿之间，蜻蜓点水般一扫而过。
最终，他什么也没问。仿佛刚才的一切，都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无聊骚动。
“上课！”
劳军用教案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讲台，声音清朗。
“把化学课本翻到第七十八页。”
课堂总算恢复了表面的平静。
章冧（姜麟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，后背挺得笔直，像一根僵硬的木桩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，像一根根细密的钢针，扎在他的皮肤上。
嫌恶，戒备，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这种目光，让他浑身刺挠，如坐针毡。
尤其是身旁那位，怎么说来着？冰妹？冰山雪莲？还是冰美人儿？辣妹？。
林小鹿虽然一言不发，安安静静地翻着书，但那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，像是一堵无形的、零下二百七十三度的绝对零度之墙，将两人彻底隔绝。
他表面上翻开崭新的课本，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，眼观鼻，鼻观心。
思绪，却早已被拉回了昨晚那个灯火通明的临时据点。
……
会议室里，烟雾缭绕，这里没有外人，就他们两个面对面。
沈弈飞惬意地靠在沙发上，指间那根标志性的红塔山青烟袅袅，在他深邃的眼前缭绕不散。
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模糊而不真实，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。
“所以，这次的任务，是让你以‘章冧’的身份，潜入江城一中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冽。
“暗中调查校园内可能存在的血族势力，以及其他潜在的、我们尚未掌握的异常能量源。”
沈弈飞平静地陈述着，就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尸检报告，不带一丝情绪。
“你的新身份背景，我已经给你设定好了。”
“一个孤僻、敏感，甚至有点神经质的转校生。父母离异，常年寄宿在远房亲戚家，缺乏关爱，导致性格扭曲，情绪起伏大，有轻微的社交障碍和妄想症，或者说……心理变态。”
“孤僻敏感神经质？”
姜麟当时就炸了，一拍胸脯，义正辞严。
“部长！这跟我英俊潇洒、风流倜傥、阳光开朗的英雄本性，严重不符啊！”
沈弈飞闻言，缓缓抬起眼皮，瞥了他一眼。
那眼神，仿佛在凝视一个尚未完成进化的草履虫，又像在看一坨不值一提的烂泥。
“你恢复的记忆里，有‘英俊潇洒、风流倜傥’这八个字吗？”
他的声音平淡，却刀刀见血，字字诛心。
“你扮演的，是一个需要被同情、被警惕，但最终，会被所有人下意识忽略的边缘人。”
“一个……彻头彻尾的‘神经病’。”
姜麟：“……”
心脏，仿佛被部长的眼神狠狠地捅了一刀。
透心凉。
比被巨鼠追杀，比被赵强掐脖子，都还要心凉。
“记住，”
沈弈飞的语气严肃了些许，弹了弹烟灰。
“你的首要任务是隐藏自己，其次才是调查。你身上的建木灵种，对于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势力而言，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汪清泉，充满了致命的诱惑。”
“一旦你的真实身份暴露，后果，不堪设想。”
“那瓶特制的‘血腥玛丽’香水，你必须时刻涂抹。”
他指了指桌上那个看起来像高档货的金属瓶。
瓶身泛着金属的冷光，与它的名字一样，透着一股诡异的诱惑。
“它的配方很复杂，能模拟出一种介于低阶血族与某种特殊人类血脉之间的混乱气息。这种气息，对大部分低阶血族和感知能力不强的异类，都有很强的迷惑作用。”
“他们会觉得你很‘可疑’，但很难将你与纯粹的建木灵种联系起来。”
“不过，遇到真正的高手，依然有暴露的风险。”
沈弈飞补充道。
“那我这‘吸血鬼的味道’，不是更容易引起怀疑吗？”姜麟当时很是不解。
他觉得这简直是自投罗网。
“反其道而行之。”
沈弈飞吐出一口浑浊的烟圈，眼神变得意味深长，像一只谋划了千年的老狐狸。
“越是刻意掩盖，越容易引起注意。”
“你不如主动将这个‘疑点’抛出来，用一种荒诞不经的方式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‘这个转校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疯子’这个结论上。”
“真作假时假亦真，假作真时真亦假。”
“有时候，最危险的地方，反而最安全。”
“一个行为怪异、满口胡言的‘神经病’，往往更容易被人忽略他的真实的意图。”
……
姜麟当时听得云里雾里，半懂不懂。
但他还是把部长这番堪称“神经病伪装大法”的骚操作，牢牢记在了心里。
现在看来，部长不愧是部长。
这招，简直是效果拔群！
不过短短半节课的时间，他已经成功地让全班同学，包括身旁那位城府深不见底的林小鹿，都把他当成了需要“重点关爱”和“敬而远之”的头号危险分子。
任务的第一步，算是圆满达成了。
虽然代价是自己的名誉和尊严，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，摩擦到快要包浆……
他捏紧了手中的笔，深吸一口气，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。
这场名为“潜入校园”的博弈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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