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明远的马车在幽州城外的沙地上碾出深痕时,正是卯时三刻。
他掀开车帘,晨雾里隐约可见范阳军的旗帜——"安"字旗上的金线被露水浸得发暗,像条僵死的蛇。
腰间短刀硌着肋骨,那是阿姊临走前亲手替他系紧的。
他摸了摸怀中用油纸裹着的信笺,苏婉儿的字迹还带着墨香:"光弼将军昔年与先父同戍安西,共饮过玉门关外的雪水。"
城门守军的长矛突然横过来。"茶商?"为首的伍长扯了扯他腰间的茶篓,陈茶的香气混着铁锈味钻进来,"建州白茶?
老子去年在平卢军里喝过,你这篓子底下压的什么?"
苏明远的后背沁出冷汗,却笑得更开:"军爷明鉴,小的跑商十年,哪敢夹带私货?"他弯腰掀开茶篓最上层,露出底下码得整齐的茶饼,"您瞧这纹路,是建州云竹坞的手艺,每块都压着'云'字印——"
伍长的刀尖挑起一块茶饼,突然顿住。
茶饼侧面果然有个极浅的"云"字,在晨光里若隐若现。
他收回长矛:"滚吧,再磨蹭老子把你茶篓子当柴烧。"
马车驶入幽州城时,苏明远的掌心全是汗。
他望着街角挂着"李记铁铺"的招牌,喉头动了动——阿姊说过,李光弼的族弟在幽州城开铁铺,铺子里第三块青石板下藏着密信。
铁铺的门虚掩着,他刚跨进去,就见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从里屋冲出来,手里还攥着铁锤。"你找谁?"汉子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茶篓,突然压低声音,"可是长安来的?"
苏明远点头。
汉子把铁锤往地上一扔,带起的火星溅在青石板上:"跟我来。"他蹲下身,用铁锤敲了敲第三块石板,"咔"的一声,石板下露出个铜匣。
匣里只有半张纸,墨迹未干:"戌时三刻,北城外废庙。"
苏明远攥紧那张纸,指节发白。
系统里阿姊的叮嘱突然在耳边响起:"若见李光弼,先提安西旧部张全,他当年救过李将军的命。"
戌时三刻的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,苏明远缩在废庙的断墙后,望着月光下的人影——那人穿玄色劲装,腰间悬着鱼肠剑,正是李光弼。
"苏公子。"李光弼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,"你阿姊的信我看了。"他从怀中摸出信笺,烛火映得"安禄山叛乱在即"几个字泛着冷光,"你可知,我若现在喊人,你这条命就要留在幽州?"
苏明远迎着他的目光:"李将军当年在安西,为救张全大哥,曾背着他跑了三十里山路。
张大哥临终前说,'若有一日我大唐危难,光弼兄弟定要做那撑天的柱'。"
李光弼的手指突然收紧,信笺在他掌心发出细碎的响。
他望着庙外的"安"字旗,喉结滚动:"你可知安禄山这半年调了多少粮草到渔阳?
三万石粟米,五千匹战马——他连过冬的皮裘都备好了。"
"所以阿姊让我带了这个。"苏明远掏出舆图,在地上铺开,"这是河北诸郡的粮道图,博陵的粮仓防备最松,您若能截下他的运粮队......"
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。
李光弼猛地拽过苏明远,两人躲进供桌下。
透过木缝,他看见三个穿胡服的骑兵飞驰而过,腰间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寒芒。
"三日后起兵。"李光弼的声音低得像叹息,"我收到消息了。"他抽出鱼肠剑,在舆图上划出一道线,"我在居庸关布了三千轻骑,你阿姊要的手书......"他咬破指尖,在信笺上按了个血印,"拿去吧。"
长安城的晨钟响到第七下时,苏婉儿正盯着系统界面的浮窗。"历史原线:天宝十四年十一月,安禄山于范阳起兵,河北诸郡望风而降。"浮窗边缘泛着红光,像要烧起来。
"兑换《军粮储备法》。"她轻声说。
系统蓝光一闪,一卷竹简出现在案头,竹简上的字迹正是她前世背过的《唐六典》注疏。
她提起笔,将"每郡设常平仓,存粮不得少于三年用度"几个字重重圈起,又在旁边添了句"范阳需设临时军仓,由信得过的人看管"。
"阿姊,兵部的杜员外郎来了。"小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苏婉儿将竹简塞进锦匣,又在匣底压了张素笺:"若欲防叛,当先固本。"
杜鸿渐跨进门槛时,靴底还沾着晨露。
他接过锦匣的手在抖,打开的瞬间眼睛发亮:"这......这是军储要策!"他翻到最后一页,突然顿住,"范阳设临时军仓?
好计!"他抬头看向苏婉儿,目光里带着探究,却只说,"某这就呈给圣人。"
太极宫的金銮殿里,皇帝将竹简拍在龙案上,震得茶盏跳了跳:"好!
好个'存粮三年'!"他扫了眼阶下的王敬之,"兵部左司郎中,你怎么看?"
王敬之向前一步,官服上的鹘衔瑞草纹在烛火里晃动:"圣人明鉴,范阳设军仓既可震慑逆贼,又能解河北驻军燃眉之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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